以「父」之名，美国不孕症专家用自己的DNA量产近100名婴儿
从之前全网热议的惊天杀猪盘「Tinder诈骗王」到鸠占鹊巢的杀人奇案「史上最糟室友」，一向擅长制作犯罪题材纪录片的Netflix总能成功制造话题，令人不禁感叹——
「现实远比电影更离奇」。
就在上个月，Netflix又搞出了大动作，全新上线的纪录片「Our Father - 我们的父亲」再次采用场景重现的拍摄手法，为我们还原了一个震惊全美的医学丑闻。
一位现年83岁高龄的美国权威不孕症专家长久以来一直有个深藏内心的秘密：
在1979年至1986年间，在50多名患者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用自己的精子为其完成了人工授精并生下了数十名「后代」。
几十年后，这些通过生殖辅助而来到世上的婴儿已长大成人，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们意外发现——
自己母亲的妇科医生，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如今，得知这个可怕真相的一群兄弟姐妹选择团结起来，向自己的「生物学父亲」讨一个说法。
而随着调查取证的不断深入，更大的阴谋正在等待着他们。
为什么我会是「金发蓝眼」？
在过去的10年里，DNA鉴定已趋于成熟并开始投入商用。
除了应用于罪案调查之外，很多普通民众热忠于通过这项高科技来寻找亲人、建立家族树。因此，每逢圣诞节、母亲节和父亲节，居家自测基因盒就成了非常流行的节日礼物。
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从将自己的DNA样本寄出去的那一刻起，人生将会经历一场始料未及的剧变。
雅各芭·巴拉德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她就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家人的眼睛和头发都是深褐色，而唯独自己是金发蓝眼。
10岁那年，她终于从母亲那里得知了真相，原来她来自捐献的精子。
雅各芭·巴拉德
最早发现唐纳德·克莱恩是
自己生父的0号子女
当帮助母亲完成人工授精手术的唐纳德·克莱恩医生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捐精者的身份严格保密且病历已被销毁后，2014年，35岁的雅各芭进行了DNA检测。
谁知这一好奇，就彻底掉进了兔子洞。
原本雅各芭认为，自己可能会找到1、2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而检测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在提供基因组学和生物技术服务的网站「23andMe」上，有7人与雅各芭享有相同的父系基因。
这与她从唐纳德医生那里获取的信息完全相悖，「为了避免出现近亲结婚的问题，同一个捐献者的精子不会使用超过3次」。
带着巨大的疑惑，雅各芭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取得了联系，并和他们一起追踪精子的来源。
通过DNA数据库，他们找到了几十个更远的基因匹配，在拿到一位远房表亲提供的族谱之后，一个熟悉的姓氏不断反复出现——
「克莱恩。」
怀疑正在形成，但他们没有证据。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是帮助母亲解决不孕问题的妇科医生吗?
但后来，他们不得不面对这个荒唐而残酷的事实：
除了唐纳德医生本人之外，不可能存在一个捐精者进行如此频繁且长达十几年的捐精行为。
更恐怖的是，随着事情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唐纳德后代」的数字也在不断增加。
从这位疯狂医生口中的「不超过3个」到7个，再到14、17、22、48、61...
每当他们在街上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金发蓝眼的人，总会忍不住去想：
「TA会不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同胞呢？」
找到至亲的喜悦，此时已彻底沦为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圣人」唐纳德的B面
唐纳德医生在1979年开设他的诊所时，不孕症还是一个相对较新的医学专业。
作为印第安纳州最有名的不孕专科医生，他开创了供体受精疗法（一种使用注射器将精液直接插入女性生殖系统的程序）。
凭借精湛的医术和较高的成功率，吸引了很多饱受不孕症困扰的夫妇慕名前来。
1981年，莉兹·怀特和丈夫一起走进了唐纳德医生的办公室寻求帮忙，他承诺会根据她丈夫的血型和外貌特征去寻找与之匹配的捐精者，并且保证，「捐精者通常是医学院的学生或住院医生，孩子一定会像你的丈夫」。
谁能想到，唐纳德医生竟然会在隐瞒患者的情况下，把本该是丈夫或者其他合法捐献者的精液扔到一边，偷换成自己的？
他在5个月内为莉兹实施了15次授精。
35年过去，当她儿子的DNA结果出来后，她说自己身体内留下了恶魔的烙印，就像「被强J了15次」。
自己一个人躺在治疗台上，等着医生为她受孕的画面如今已成为她最黑暗的回忆，「每每想到他说去隔壁取样本时到底在干什么，就觉得恶心至极」。
唐纳德医生此前大概认为自己的惊天秘密不会被任何人知道，直到后来DNA检测变得越来越流行。
2017年，唐纳德医生与自己的6位后代见了面，然而令人无法接受的是，他并没有作出解释或忏悔，反而是指责这些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年轻人曝光这件事破坏了他的婚姻。
不过这次会晤并非完全没有收获，唐纳德承认了自己曾在一些人工授精手术中提供精子，但「次数很少」。
唐纳德医生的所作所为不但让那些受害者感到无比震惊、愤怒和屈辱，也让他们无辜承受着不定时炸弹般的人伦危机。
他的大部分后代都住在方圆40公里的范围内，有些人甚至住在相邻街区，生活中常有交集。
第61号子女艾莉森由唐纳德本人亲自接生，作为其母亲多年的妇科医生，唐纳德与这家人一直交往甚密。
更狗血的是，现在她的这位「生物学父亲」也是她的「妇科医生」。
第33号丽萨和14号朱莉相互认识，而且关系不错，俩人的孩子还在同一个学校的垒球队。
他们不得不担心，随着这些孩子一天天长大，到了可以约会的年纪，他们要是互相心生爱慕怎么办？
年轻的唐纳德医生抱着
第61号子女艾莉森·丽伊法
比这些更致命的，是唐纳德医生患有风湿和胃肠消化系统病症，属于遗传基因缺陷。
这也就意味着，他根本不具备捐精的资格。
现在，他的后代们从他身上「继承」来的那些健康隐患已经逐渐显露，有人有凝血障碍，有人有消化系统问题，还有人有结肠问题...
然而即便铁证摆在眼前，他仍然大言不惭：
「据我所知，用我的样本做的所有的人工授精——我要再说一次啊，次数是很少的——都生出了健康的孩子。」
身为医生，唐纳德清楚其中的危害却依旧罔顾生命。这位济世为怀的「圣人」，第一次露出了他可怕的真面目。
「没有适用的罪名」
既然这一切已是既成事实，受害者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控诉唐纳德医生的罪行，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伸张正义之路远比他们预想得更加难走。
雅各芭等人试图联系印第安纳州检察院，要求彻查唐纳德的严重渎职行为。
谁知检察院只是例行公事地致函进行求证：他是否使用了本人的精液为多位不孕患者实施人工授精。
在得到对方否认的回答后，就把它作为结论草草了事。
除了检察院调查敷衍、走过场之外，当他们联系唐纳德想要其配合进行DNA比对时，还遭到了对方的拒绝和恐吓。
有的人车上的螺母莫名其妙消失了，有的人电脑被黑客入侵，保存在云端的所有资料在一夜之间被清空了，还有人接到骚扰电话，询问是否有兴趣为自己购买一块墓地。
万般无奈之下，雅各芭只得求助于当地电视台Fox59一位颇有名望的女主播，安吉拉·加诺特。
在安吉拉克服重重阻力的支持下，这起骇人听闻的医学丑闻终于得以曝光在大众面前。
Fox59电视台新闻女主播
安吉拉·加诺特
唐纳德医生的恶行引发了全美关注，印第安纳州州检察院面对公众的质疑终于无法坐视不理。
州检察院称，没有受理此案的最大原因，是没有适用的罪名来为唐纳德定罪。
第一，他不能被指控「强J」。
他的行为不符合印第安纳州法律对强J的定义——因为「只有‘以粗鲁、无礼或愤怒’的方式进行」才构成犯罪。
第二，他不能被指控「刑事欺诈罪」。
因为「患者均是自愿接受人工受精手术」，也没有留下任何相关记录。
更关键的是，印第安纳州——或其他大多数州——没有法律明确禁止医生在病人身上使用自己的精子。
最终在2017年，印第安纳州州检察院以「制造并使用假造文件」（因为唐纳德之前在调查信函中否认曾使用自己的精液为不孕患者进行人工授精）和「妨碍司法公正」2项罪名起诉了唐纳德·克莱恩。
令人气愤的是，他在法庭上仍然极力为自己开脱。
他诡辩称，之所以屡次在人工授精手术中使用自己的精子，是因为他发现冷冻的捐献样本质量不佳，而1小时内的新鲜样本可使存活率最大化。
不过，可能是害怕出现更多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唐纳德还是选择了认罪。
他被吊销了行医执照（但他2009年就已退休），罚款500美金，缓刑一年（不用真的坐牢）。
基本等同于无罪释放。
唐纳德做出背德行为，却如此轻判，而更让这些受害者深感绝望的是，在这个无良医生被调查审判的过程中，社会多方人士纷纷替他求情，就连审理此案的法官也表现出明显的同情和袒护。
和唐纳德医生有些私交的县检察长公然给法官写信，来自他所在社区和教会的长老和亲友无不声称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不仅是充满仁慈之心的医学界泰斗，更是乐于助人的虔诚教徒。
于他们而言，指控这样一位毫无瑕疵的「上帝的子民」，显然是非常不合理的。
虽然此案已尘埃落定，但仍然留下了一些未解谜团。
这么多年以来，唐纳德医生究竟为什么一直偷偷使用自己的精子？
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为了帮助患者完成生育心愿吗？
如果他真的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又为什么要对此隐瞒？
种种线索表明，他似乎在隐藏某些更邪恶的东西。
以「父」之名
印第安纳州在美国被称为「保守之州」，是美国宗教保守倾向最严重的州之一。
有人认为，唐纳德医生或许是受到某种意识形态的驱使，其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是失控的上帝情结的副产品。
他诊所里醒目位置的十字架、刺绣经文以及挂在墙上的各种宗教箴言，均暗示了他狂热的基督教徒身份。
在众人调查唐纳德医生的过程中，发现他似乎与一个名为「Quiverfull - 箭袋」的宗教组织有关。
除了给该组织捐款之外，另一个把他和「箭袋」联系在一起的证据是，他屡次引用出自「耶利米书」第一章第五节的经文：
「Before I formed you in your mother's womb, I knew you. - 我未将你造在腹中，我已晓得你。」
这正是「箭袋」的基本教义之一。
「箭袋」是一个支持生育的保守基督教教派。
鼓励教徒尽可能多地繁衍后代，不允许避孕，宣称女人的子宫由神全权掌控。
面对愤怒的子女们时，唐纳德也总是假宗教之名来试图说服他们：
「如果没有得到上帝的许可，我不会做这一切。」
他拿着一本「圣经」旁征博引、为自己无法原谅的错误进行辩解的样子，可笑至极。
他望着这些孩子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自己的哪一个作品最成功，让人不寒而栗。
再回忆纪录片刚开始的画面。
这位不孕症权威专家的办公室墙上，贴满了在他帮助之下诞生的婴儿的照片，他们无一不是白人、金发、碧眼——原本如此温馨的一个细节——如今是如此令人细思极恐。
这俨然就是唐纳德本人亲手创造的，一个完美的雅利安氏族。
所以，他自认是「天父」的化身吗？又或者是，一个疯狂的「种族主义者」？
唐纳德始终没有公开承认或评论与「箭袋」组织的联系。
他的真实动机和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或许永远也不会得到那个答案了。
「精子骗局」并非个案
可悲的是，唐纳德医生并不是唯一一个利用职务之便作恶的不孕症专家。
据法律专家和观察人士声称，全美另有44名医生被指控秘密使用自己的精子为不孕患者受孕。
而几乎所有被指控的医生，都是在其后代进行DNA检测后才被揭发的。
2020年美国HBO电视台出品的
纪录片「Baby God - 宝贝神」
也揭露了一个拉斯维加斯医生的类似故事
一名深受爱戴的妇科医生昆西·弗蒂埃
通过DNA检测确定了
与20多名男女存在血缘关系
虽然唐纳德医生一案有令人遗憾之处，但这起引发社会广泛关注的医学丑闻成功促使印第安纳州通过了「生殖欺诈法案」。
将医生在未经患者同意的情况下使用自己的精子/卵子治疗不孕不育定为非法行为。
后来，佛罗里达州、德克萨斯州、加利福尼亚州、亚利桑那州、科罗拉多州和犹他州也相继通过了这一法案，但截至目前，还没有相关的联邦法律。
与此同时，民间活动人士也致力于揭发医生罪行，在全美推动将生育欺诈定为犯罪。
居住在美国华盛顿州的40岁女子
特蕾西·葡萄牙
通过DNA测试发现
母亲的妇科医生是自己的生父后
于2019年开创了donordeceived.org网站
致力于对生育欺诈相关的法律案件进行分类和跟踪
并为受害者提供心理及法律援助
截至2022年Netflix纪录片「Our Father - 我们的父亲」制作完成，被证实是唐纳德医生的「后代」已飙升至94人。
这个数字，或许还会持续增加。
这是一个现实版的「美国恐怖故事」，以上帝之名、行恶魔之实。
唐纳德医生不会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或许，这才是这场荒谬而残酷的人伦悲剧真正恐怖之处。
正如一位网友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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